我的家乡山东临清,曾因京杭大运河的流经而有过极为繁荣的造船业。《漕船志》中有这样的记载:“永乐七年(1409年),淮安、临清肇建清江、卫河二厂。”“临清卫河造船总厂大门,三间;二门,一间;正厅,三间;东西书办、军牢房,各三间;退轩,三间;住房,三间。”当年的临清卫河船厂有18个分厂,自南厂街依次展开,东至都司庙,长约5里。船厂的总部,就设在南厂街。虽然如今的南厂街已经全没有了昔日的踪影,但人们站在这片昔日造船厂的旧址上,依照史书的记载去按图索骥,仍能感受到当年那惊心动魄的场面。永乐十三年(1415年)罢海运后,“始更浅舟由里河以达京师,南于淮安清江、北于临清卫河设二提举司,以职专造理,是即先代舟楫之署,而经济规模尤大焉者。”这里所说的卫河提举司就是管理临清卫河船厂的署衙。当年,临清不仅设有卫河提举司,还设有工部都水分司、户部督储分司、工部营缮分司等中央直属行政机构。这些行政机构设立在临清,也恰恰说明临清在运河沿岸城市中的显赫地位。

南厂街,这个曾经规模宏大的造船厂,曾支撑了一条漕运大动脉上航运工具的诞生与应用。它是大明王朝的卫河船厂,每年造船、修船达几百艘。与南京的龙江船厂、淮安的清江船厂一起,被称为明朝最大的3个船厂。如果穿越时间的隧道,把目光回望与500多年前的那段岁月,说不定这里就一个相当于今天某个生产大国重器的兵工厂!当时,为保证船厂的安全,还设立有卫所,驻军13000多人。从各种关于这座造船厂的记载中可以看出,古船厂留给临清的印记,悠远而又细微,古朴而又清新,像这座城市里的老胡同一样,挺着灰砖灰瓦的身板,向你喋喋不休地讲述那运河船只的来历……造船用的楠木、柏木、水杉木大都是通过运河从南方运来的,除此之外,临清专门有商人为古船厂提供一些“小部件”,比如:有为漕船提供弹绳、棚绳、缆绳、纤绳的“打绳口胡同”;有专门为漕船修造提供铁钉的“钉子街”;有专门为漕船提供油灰、麻灰的“灰厂街”;还有为漕船提供水桶、亮子的“箍桶巷”。这些街道都是专门为船厂供应“小部件”的作坊一条街,可想而知,一个龙头企业的兴起,就是一个系统工程的设计与再造,而与之相适应的那些产业的诞生,带来的必然是经营的繁华,人才的麋集。

古船厂工匠一部分来自工部和内府各监局控制下的民匠,这是具有专业造作技术的工匠,是官家工匠的骨干;另一部分是都司卫所控制下的军匠,是官家工匠的次要力量。据记载:在临清卫河船厂服役的有大木匠、细木匠、船木匠、铁匠、油漆匠、画匠、箬篷匠、橹匠、艌匠、木桶匠等几十种工匠类别,人数多达2000多人。然而,就是这样一个规模宏大的船厂,却在嘉靖三年(1524年)被裁撤,并入淮安的清江船厂。究其原因,一是这一地区不产造船用的木料,每年都要为造船花费大量的财力物力,到南方采买木材。不仅成本过高,而且中间环节的增加,极易滋生一些贪腐中饱之类的弊端。二是临清造船厂的后期,正是马堂担任临清税监的初期,他的横征暴敛,造成经济萧条,迫使船厂南迁。

船厂裁并南迁,归入江苏淮安的清江造船厂,虽然暂时缓解了横征暴敛和贪腐之风,却无法改变大码头由来已久的积弊。船厂南迁后不久,一场有数万农民参与的反暴政、反苛捐杂税的斗争还是不可避免地发生了。如今,我们还能在临清税监遗址看到那通农民起义领袖王朝佐的“王烈士纪念碑”。但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,像马堂这样的贪官,近年来却不知为何在一些影视作品中,借着宣传马侍郎桥村的名义,成了私访民户、为民建桥的“好官”。这样的闹剧,除了我们的影视制作业缺乏严格的管理与审查外,与某些“文化官员”的缺乏基本的历史文化知识也有着直接的关系。